山一程，水一程。屡屡重走一条河，品读一条河，于是，愈加折服于它、感恩于它——故乡的粉青河。

童年，我在粉青河岸边的湖北保康马桥镇度过一段短暂时光。小叔常带我去清澈如镜的河边“打水漂”，石片划过河面，犹如点水雀起落在翡翠般的绸缎上。

高中毕业那年，我回老家看望奶奶。不想，古老的小镇车水马龙，人声鼎沸，工地绵延了好几公里。原来粉青河上正在建设大型电站。第一次见到这等阵仗，我忍不住每天都去瞧热闹。心想电站建成后，自己若能到站上工作，那该是何等光荣！

1980年仲春，十八岁的我美梦成真，通过招工成为这座电站的发电工人。四年的电站生活，粉青河与我朝夕相伴，共同见证一泓碧水助力水轮发电机欢唱。而在我与同事们的精心呵护下，电站向县城、向小镇、向照明靠煤油甚至是松明的村寨输去光明。粉青河的盈盈碧水日夜歌唱，歌声越悦耳、奔涌越热烈，电力就越是源源不竭。

闲暇时，我会去下游观水。因有电站尾水汇入，粉青河水势更显浩大。我蓦地想起，粉青河的源头在神农架林海。它自绿色宝库一路东来，绿得“珠光宝气”，绿得晶莹剔透。这激起了我对故乡以外世界的遐想和憧憬。那时，保康还较为贫困，但水能蕴藏量相当可观，更有丰富的磷矿储量。在政策的有力支持下，改革开放以来，粉青河及其支流上建成了众多大小电站，不仅实现了电能自给，还有余电输出。

粉青河穿山越岭，一路奔流，却依然保持着清澈的容颜。粉青河的干流，历史上还是著名的川鄂盐道。江汉平原的物资，亦由木船运送至鄂西北山区与川东地区。然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粉青河流量减小。加之襄渝铁路建成，公路交通兴起，粉青河的水运功能逐渐丧失。这令粉青河一度只能寂寞流淌。

水电站竣工发电，为粉青河带来了喜人的变化。不知流淌了多少岁月的河水，竟能幻化为可以代替煤油灯和松明的“夜明珠”，令沿岸民众啧啧称奇。之后，多个骨干电站陆续建成。如今，粉青河沿岸陆路水路，皆大有可观。陆有公路缠山绕水，驱车前行，粉青河时近时远，忽高忽低，或库或湖，或狭或阔。水有库湖衔接，绵延不断，分段乘船游水看山，别有一番意趣。一座座电站大坝聚蓄的库湖，如同一个个巨型聚宝盆，贡献绿色电能的同时，以其轻漾的碧波、柔美的身姿吸引着爱山恋水的游人。

水文站的同志对我讲，随着粉青河流域梯级开发的逐步推进，粉青河的滞洪排沙、杂物拦截、沉淀净化能力都大幅提升。即使雨季降水骤增，粉青河也会很快恢复为一库碧水、满河翠绿。所以，一年四季，粉青河看上去都似一匹翡翠般的绵长绸缎！

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4年06月26日 20 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