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曼君近照。

张曼君导演七十有二，但是坐在我面前的她仿佛只是四十出头的样子，长发及腰，一双眼睛顾盼流连。我不禁想起评论家马也的话，在艺术上，张曼君“似乎永远处于亢奋之中、激情之中、青春之中、动荡之中……”

1992年开始从演员转型到导演，张曼君的导演艺术起点很高。自编自导自演的采茶戏《试妻》初试牛刀，即得到著名评论家张庚、郭汉城的高度评价。1993年的《山歌情》获得文华大奖，迎来了开门红，到如今，她已19次获得文华大奖、17次获得“五个一工程”奖。秦腔三部曲《花儿声声》《狗儿爷涅槃》《王贵与李香香》，赣南采茶戏三部曲《山歌情》《八子参军》《永远的歌谣》，京剧三部曲《马前泼水》《青衣》《红军故事》，还有评剧三部曲、黄梅戏三部曲、粤剧、晋剧、花鼓戏、沪剧……她大概是涉及戏剧剧种类型最多的导演之一。

她是迷恋舞台的，舞台艺术可以让她忘记一切。因为是演员出身，每排一出戏，她不仅精耕细作，更是身体力行。排练厅里，她激情四射，用她自己的话说是“大呼小叫”“张牙舞爪”，高强度的工作令她忘我。她说，艺术给了她光亮，只要沉浸在艺术中，就是永恒的。

去年，她动了一次手术，在甲状腺的位置，离喉咙很近。她跟医生说，您一定要保住我的嗓音，因为我是个导演，我需要说话。醒来第一件事，她首先清清喉咙，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好，才安下心来。

2021年，建党百年，也是她大丰收的一年。她排了3部红色题材的戏，赣南采茶戏《一个人的长征》，活脱脱一个基层小人物的传奇故事；昆曲《瞿秋白》，用最典雅的戏曲形式描写了温润如玉、具有知识分子气质的我党早期领导人；湘剧《忠诚之路》则是将历史大事件作为结构线，“马日事变”“秋收起义”“三湾改编”“大柏地反击”“古田会议”“血战湘江”等，书写得宏大壮阔，其中毛泽东、朱德、陈毅等人物悉数登场，极为“刚性力道”。3部作品，跟我们惯常看到的红色题材都不一样。她说，回到对“人”的把握很重要，把极致状态下的历史事实作为凸显人、凸显人物命运的背景，化硬为软、化直为曲、化干瘪为丰润。

她曾在评剧《母亲》的导演阐述中这样说：人的七情六欲，最丰富、最饱满、最鲜活的时候，一定是在人经历苦难、经历贫穷、身临绝境时，世态人情往往在这些时候更得以彰显，而属于观众的感受，也正是在这样一种情感流露的时刻得以触发。

她庆幸自己是“搞艺术的”。她心中的艺术，永远在高处召唤她，永远让她觉得自己够不着。“站得越高，看得越远，在自己的世界越来越高远的时候，你就更加知道那个天际线外面的世界、那些还要我们探究的东西有多么广阔。”张曼君说，正是这种认知，会逼迫一个艺术家无论多么“成功”，仍然会紧张，会焦虑。我甚至觉得，焦虑和紧张是她的生活方式，她必须在一次一次战胜自己中保持活力。每次完成一台剧目之后，她会用下一部更加高难度的创作来强迫自己突破。她享受这样全力以赴、全情投入攀爬的过程。这条没有穷尽的艺术道路，是她延续生命价值和生命活力的源泉法宝。

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25年04月17日 20 版）